手足
文瑋、誠信、小凱三個高出我一個頭,卻仍稚氣未脫的國三大男孩,因地利之便,幾乎是每節課都跑到圖書館來和我瞎掰。久而久之習慣了,反到是哪天沒見到他們耍寶,我就有股悵然若失感!
今早,誠信臭著一張臉,招呼也沒打,就從我的櫃檯前走過,我一臉狐疑的望著跟在後頭的二個死黨,他們兩人大氣不敢吭一聲,無辜著一張臉攤開手聳了聳肩。
終於,我耐不住性子開了口:「你是怎麼了?身體不舒服嗎?」,沒想到孩子竟像火山爆發般地滔滔不絕,一發不可收拾:「我爸爸最偏心了。昨天晚上,我弟弟數學不會,我爸叫我教他。我自己今天有一大堆的科目要考,都自顧不暇了,哪有時間教他,我爸就罵我:『養你這種兒子有什麼用!』我好羨慕那些獨生子,有弟弟真不好!」站在一旁的文瑋突然冒出了聲音:「有弟弟才好呢!從小到大,我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,那種寂寞不是你能想像的」二個孩子的對話,讓在一旁的我不禁莞爾,除了時間地點人物不同外,多熟悉地一幕!
小時候,因父親早逝,一家生計全靠母親做零工維持,五個孩子的教育費、伙食費非常驚人。於是,身為老么的我沒有二話,全身上下穿的、用的,全傳承於兄姐。面對同學們嶄新地制服書包,我自卑地恨不得躲起來,那時的我就像今天的誠信一般,我真怨嘆,為什麼我有那麼多兄姐!為什麼我是最小的,永遠只能撿人家不要的!
長大後,大家各自成家立業,團聚的時間少之又少。直到我因癌症到台中榮總住院開刀,三個姐姐沒有一句怨言,大夥輪番請假到醫院陪伴我,又是按摩、又是倒血水。而遠在高雄的大哥,更是三番兩次的往回跑,以同業的身份和我的主治醫師商討開刀事宜,那一瞬間,幸福充塞了我整個胸懷,他們就是我從小怨到大的「手足」,是「血濃於水」的親人!
九二一地震,老媽、二姐、三姐、和我四個家全毀之於一旦,幸好校長仁慈地幫忙,再加上同事們有錢的出錢、有力的出力,九口人才得以順利的擠進了校長平日休息用的宿舍中。大姐急著從台中趕來探望,老哥看到電視災情,再加上電話無法聯繫,急著向醫院請假,和朋友借了輛登山車,載了整車日常所需,趕著回來賑災。這是自分枝落葉十幾年來頭一回,大夥齊聚一堂,有傷感但更有恍如隔世的惜福,一家人的心緊密的湊在一塊。這一幕更不是我小時埋怨時所能想到的。
看著臉色仍不痛快的誠信,我意味深長地笑著告訴他:「最近電視有一則汽車廣告拍得很不錯唷!那自小老是害老哥當代罪羔羊、老哥交女朋友他又老喜歡當電燈泡的弟弟,最後,長大了,沒想到連車子都要買和哥哥同一廠牌的。有朝一日,你自會瞭解,兄弟之間的感情是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取代的!終有一天你會把『有弟弟真不好』這句話嚥回去的!」看到孩子漸緩和下的臉色,我相信他會瞭解——有負擔的愛其實也是一種福氣啊!
大男人沙文主義的文化,催生出自以為是的沙文豬;而且不是偶而發生,是處處可見。
近年來,婦女意識日漸抬頭,傳統“嫁雞隨雞,嫁狗隨狗”的婚姻宿命藩籬,也漸被打破;但不可否認地,新聞報導歷歷在目,家庭虐妻暴力事件,似乎有增無減;真正想要從歷史悠久的傳統枷鎖中脫離,還是須自整個教育文化紮根改造起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