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我的年輕照片故事》就這樣走過半生
這一篇文章,是有始以來難度最高的挑戰,一則,兩大櫃的照片從來沒整理過,二則,我一直是拿相機的那個人,成千上萬的照片中,有我獨照的寥寥無幾,再加上不自量力參加數次徵文比賽,每次都要交照片,把那為數不多的相片,變得更稀少。翻箱倒篋終於讓我翻出幾張可以上相的照片,邊看邊喟嘆,原來自己也曾經有過腰!
三歲時,全家到相館拍了一張合照,坐在媽媽腿上的我,無憂無慮。那時,父親在東勢鎮公所兵役科當科長,梨山上的老榮民,每每到東勢,都會找父親,父親總會偷偷地塞錢給家境不好的叔叔伯伯,母親嘴巴上埋怨,一家七口人要吃要喝,想幫助人也該量力而為,但是,唸歸唸,軟心腸的她還是默許了父親樂善好施的行為。人在做,天在看,父親在台北榮總溘然離世,靈堂前,一羣老農民,挑著扁擔,千里迢迢從東勢自發的來到台北,老太太哭喊著:「天公伯,伊是好人,祢那吔攏沒看。」那一年,我五歲,尚不知死亡所代表的意義,趴跪在地上,自腿縫間倒著偷窺那黑鴉鴉的人,聽著那如浪潮般的啜泣聲。
父親一輩子廉正不阿,往生後家中生計頓時陷入絕境,母親邊當臨時抄寫員,邊接家庭副業,常常一家人並坐紫藤花架下,聽著收音機,縫棒球、穿梳子、勾成衣花邊,儼然小婦人中的情節,窮困的生活中,我的童年卻有著來自母親和手足滿溢的愛。
進入國小就讀後,我的生活逐漸多采多姿,各種語文競賽,讓我活躍在人前,由於說話速度快,每次演講稿長度都得比別人多一倍,不但練就了我的記憶,更無形中增加了自己寫作能力,國中起,老師幫我投稿到台灣日報,至今我還記得,那時一篇文章稿酬五塊錢,報社還會送一份當天報紙。在國一那年,我頭一次自己賺了十塊錢,交給母親當家用,能幫忙家計,那種快樂及榮耀感,實非筆墨所能形容。直待我已為人母,方知,母親一直保留著我當年那兩張報紙,原來,她一直沒告訴我,她是那麼地以我為榮。
二十二歲考入國中幹事,至和平國中擔任出納一職,同齡的人不多,自然而然與民眾服務分社婦女會總幹事鳳珠成了手帕交,住在學校宿舍的我,三不五時坐著她的摩托車,滿山遍野跑,陪著她上梨山、環山部落教當地婦女跳土風舞,陪著她上自由村拜訪村民,兩個同齡女孩,同睡一床,每每聊到三更,意猶未盡。
那些年是我生命中最風采的階段,在環山,住在理事長詹秀美家中,她熱情的款待我們,不僅拿出日本和服讓我們當睡衣穿,為了怕我們冷,夜半還專程起身,為我們加蓋七、八層棉被。環山原住民對音樂和舞蹈有著與生俱來的天分,我和總幹事二人事先安排一夜教十首舞曲,不料,才一個回合就全都會了,咱倆索性把剛受訓四天三夜一百條土風舞現買現賣,直到我宣告陣亡為止,我見識到他們潛力驚人的一面。
老公當時任職自由村派出所,記得,第一次與朋友去造訪,只見一個大男人竟然滿院子追雞,殺雞做菜,請我們吃,不解風情的我還沒發現已經被人當成目標了,副座為了幫他追我,只要有到和平分局開會的差事都交給他,他也真能騎著摩托車,一騎一個小時到和平來找我,就這麼的,我的心被這浪漫又會做家事的男人擄獲了。
結婚後六年,兒子加入了我的小世界,那時,我三十歲,五子登科,人生達到顛峰,如果,自傳寫到這就停止,那該是多麼美好!只是,人生吃多少喝多少都自有定數,有的人先苦後甘,而我,卻是先甘後苦。
一如大家後來所知道的,三十五歲我罹癌;兒子十歲因先天免疫罹患幼兒依賴型糖尿病,考上大學,又罹患紅斑性狼瘡腎炎;由於一直放不下心中的焦慮,我趕時髦的成了憂鬱症患者。這二十年,老天讓我參透不少人生道理,現在,我活得自在且坦然,在兒子跳級考上台大物理系研究所後,我加入公民記者的行列,無名無酬,只為盡一己之力,期望幫辛苦努力於崗位認真生活的在地小吃、農民及台灣各地美景,把他們介紹給網友及熱愛旅遊的人。
人生不在於活得多長久,而是是否活出意義,活出光亮,在有生之年,我期待自己能把最後價值貢獻給需要我的地方以及人、事、物。
我常和兒子談到他的外公,人要隨時自我期勉,名利錢財均是身外物,良好的道德,善良的人品,才是值得一生追求的。在蓋棺論定的那一剎那,期望得到的是別人的敬重與愛戴;是大家婉惜聲,而不是不屑一顧。我很窮,窮得只剩一身傲骨。
石姐太厲害啦~
果然是第一名典範!
狐狸也來了。
^O^太詳細的報導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