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華民國八十七年十月二十二日星期四

在社會脈動的衝擊及刺激下，學校圖書室的規模日益擴張，由原先半間教室增為三間教室；藏書內容也從又輕又薄險些失重的「古蹟」，換成一櫃櫃暢銷排行榜燙手的新書；書庫中不再瀰漫令人窒息的潮濕霉味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紙漿味的「書香」；佔空間又乏人問津的索引櫃終不敵新潮時髦的電腦，被搶攻失去了地盤。不過五、六年的光景，圖書室的翻新令人咋舌。而我則是這一切變更的見證人。

對於在學的孩子們來說，除了操場及合作社外，學校的活動空間是少之又少，於是，圖書室在不知不覺中成了學生們的新歡。從初始的「門可羅雀」到如今「門庭若市」；從「一夫當關仍游刃有餘」到如今「手忙腳亂揮汗如雨」，那種成就感絕非筆墨所能形容。往往為了因應下課十分鐘的盛況，我得募徵七、八名小壯漢協助控制全局，但是，仍無可避免地，上課後，整間書庫宛若蝗蟲過境般——「慘不忍睹」！

朋友們常常問及：「會不會太累？面對一窩蜂的小鬼，很煩吧！」，其實，我不但不累，反而甘之如飴。這並非自吹自捧，而是，當眼見自己用心購來的書被大夥搶閱，那種自得意滿的感覺絕不是外人所能體會的。再加上每天見到的都是一張張乖巧懂事的小臉，對我來說這是一種賞心悅目的樂事，我有何苦來哉？

多年來，工作經驗的累積令我頗有所獲。從孩子們的借書及進圖書室的表情，對於他們的年級及喜好，我大概總可以猜出十之八九，從何處看出？且容我慢慢分析。

一年級的學生稚氣未脫，是最有禮貌、最聽話，但也是最活潑、最呱噪的。只要有他們在圖書室，哇！那簡直是一群人在逛超級市場—-熱鬧極了！不過，欣慰的是：只要你豎起食指放在嘴邊，比一個安靜的手勢，他們立刻會一傳十，十傳百，瞬間整個圖書室充滿了噓聲，雖然那噓聲令人不怎麼舒服，但是效果還不錯，馬上就靜悄悄了。

這時期的孩子，多半愛看字少圖畫多的書，像是科學漫畫、漫畫世界文學名著、自然圖書館、科學圖書館——等，反正只要是不用動腦筋的書，都是他們的最愛。

二年級的學生因步入青春期的關係，個性很彆扭，是最不好溝通的一群。不論是借書也好，還書也罷，總是擺著一張酷斃了的表情，見到人一聲不吭、死氣沉沉的，活像一隻隻的刺蝟。

他們的借書，就很明顯了，不是有關於愛情的散文、小說，就是如何與異性朋友交往、人之初性之惑啦，——在在顯現一群急於成長地小孩的心態。男同學們就更積極了，三五成群、互相掩護的鑽研醫學大百科的生理結構、科技大百科的人體的奧秘。自己看也就罷了，偏偏他們還挺義氣的——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，一票寶貝蛋到處宣揚：「喂！我們學校圖書室裡有黃色書刊耶！」，天啊！這下叫我從何言之？所幸當我正色的告誡他們：「這是一本什麼樣的書，就看你用什麼眼光看它！一個心地正派的人看書，書是很好的資訊來源，可是，一個心術不正的人看書，那書可能就和他一樣，是一本禁書囉！」之後，情況就完全改觀了。不過心知肚明，這齣戲碼隨著學生每年更換，絕對是一再重演！

三年級的學生就又不同了，活脫脫地是成人的縮影，在接人待物方面就比較老成。或許是聯考的壓力，孩子們顯得沈靜而蒼白。因我不是他們的課任老師，所以學生與我之間的關係就像是朋友般，男孩子偶而會結伴而來，聊些未來的志向，問些電腦的資訊；女孩子則因功課太多，沒時間聊天，只能站在窗口靦腆的打著招呼。像是自己的孩子般，我總是忍不住地想和他們瞎掰、多寵寵他們！

升學的壓力讓他們幾乎沒時間看課外讀物，因此，這時段所借的，大半都是與課業相關的。少部份擺明不愛讀書的同學，才專攻小說或寰宇搜奇之類的書。與一、二年級的借書量相比，三年級的借書量是少得可憐了！

也就是有這些種種的差異，所以我總是能在學生不同的表現下，輕易地猜出他們的喜好書籍及年齡，工作的樂趣就在這些細節中慢慢孳生。

做了七年的圖書室管理員，從一開始每學期只借出二、三百本的書，到如今每個月就有上千冊的流量，對我而言，這無疑是最好的鼓舞。猶記得，以前常有家長為了怕孩子看課外讀物影響功課，而將借書證撕毀的事情；更有將孩子所借的書扯爛的事件發生。如今，由於社會一再闡揚心靈改革，鼓吹人手一本書，甚至連國中新教材中都添加了「如何利用圖書館工具書」的課程，這一切終於改變了那些「以功課至上」的父母的觀點。想不到吧！還有家長會指使孩子到學校借書回家，一家人共享的呢！這種改變實在令人可喜，我深信這股閱風氣將會改善整個社會，因為，有書香的地方就不會有暴戾之氣；在書卷氣的臉上，難有橫眉立目的兇像。且讓我們拭目以待吧！